沈嘉达
一般来说,明确地接触某一社会现实或是人生现象,有意识地提出问题乃至试图解答问题的小说,就可以称作问题小说。笔者将谭冰的小说称作是“问题小说”,就在于《谭冰中短篇小说集》中除了《奶奶的幸福生活》外,收集的绝大部分作品都在试图提出社会问题因而可以划入到“问题小说”之列。
譬如《红茶坊》,写的是在进入改革转型期后,人到中年的女性所面临的爱情重组问题。对于失去丈夫、下岗创业的中年女职工屈红来说,不仅人生职业需要重新规划,爱情之路更应该慎重选择。饶有意味的是,小说特意写道,屈红的父亲曾经与女护士始乱终弃,让屈红对爱情心有余悸;丈夫袁琛被车撞死,让屈红无端背上了“克星”的污名。显然,对于屈红这一类经历过社会变革的中年女性来说,爱情折射的不仅仅是个人的情感取舍,在社会阵痛和心灵迷思双重夹击之下,中年女性的人生之路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谭冰所要思考的是,人生之路该如何行走?
中篇小说《兄弟阋墙》叙写了“段青山和老九从过去的师徒关系演变成一对冤家”的故事。工厂改制,下岗的老九作为徒弟“在卖方市场向买方市场转型的过程中,成功地变成成功的民营企业家。”他为了一己私利,拉拢老武以挤兑过去的师傅如今的对手段青山;而遭受困难的段青山“对失去与老九的师徒情谊和在工作生活中建立的工人阶级感情而感到惋惜”,尽管如此,当老九从银行贷出100万元资金想帮他渡过难关时,段青山不仅没有感谢,反而骂老九,认为老九是在趁火打劫。表面观之,这是在写一对师徒反目成仇的故事,往深里看,所反映的是社会转型期新的社会人格和经济关系的重塑,是社会问题的深刻展示。
谭冰曾经当过兵,做过工厂工人,办过报纸,现在在编刊物。应该说,他的生活阅历非常丰富。他对生活在底层的黎民百姓有着天然的亲近感,愿意倾注满腔情感为他们鼓与呼,并涂上了自身的一抹色彩。
这首先体现在谭冰对社会转型的清醒认知上——中短篇小说集中的小说,绝大部分都是依托社会变革而设计故事、形塑人物的。也就是说,在谭冰看来,只有把握住了社会历史变革的必然性,才能真正感受并承受得住这种转型所带来的阵痛,而不只是游离于社会历史之外的个人悲欢。屈红也好,老九段青山也好,他们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都是源于中国社会历史的变革,是必然的阵痛。也正因为如此,谭冰小说便带上了沉重的思考,从而予人以更多的社会启迪。
其次,谭冰对女性的命运情有独钟,关怀有加。除了前面提到的《红茶坊》以屈红为表现对象外,中篇小说《归去来兮》同样倾注了如许情愫。叶娟在丈夫汪华东因避让行人而翻车身亡后,“先前每天都要花费很多时间打扮,现在她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无处诉说,两个待哺的小儿和一个老人加上一个几百人的工厂已经把她撕得粉碎”,命运堪忧;短篇小说《黑蝴蝶》写的是有情人秦钟与山下酒吧小姐艾娜之间“永远隔着一座桥”的怨女旷夫故事,让人不禁掬一抔清泪;短篇小说《桃子》写的是现代王熙凤发家致富,《陈村劫难》借陈秀“就是山里人迷信的受害者”展开科学与迷信的现代演绎。至于《奶奶的幸福生活》讲述了奶奶与爷爷之间“不为人知的爱情故事”。由此可见,对女性命运的倾情关注,是谭冰小说的“题中之义”。
《谭冰中短篇小说集》中的作品,积极地关注现实,并将小说中的人物命运与社会变革紧紧关联起来,显示出了一位有为作家的自觉担当。不过,谭冰小说能够“提出问题”,但在如何引领时代并试图解决问题方面还存在提升空间。譬如《归去来兮》让原先的工厂书记黄老爷子出面解决问题,显得有点陈旧,不合时宜。其实,完全可以将未签合同未上保险的工人柱子之事,单独写成一个打官司故事,一如陈源斌的《万家诉讼》,也许其穿透力、震撼力会更加强悍。